今朝有酒今朝醉。

【鱼进锅】兄友弟恭

  #鱼进锅五一·飞花令#

  #五月雨晴梅子肥#

 

  当新闻联播那段熟悉的音乐——《渔舟唱晚》,从崭新的29寸东芝火箭炮电视机里传出来的时候,于谦手边上的牛栏山二锅头空瓶已经横七竖八地码了半打。

  桌上的三个人都喝了不少。

  王海整张脸喜气洋洋。作为郭德纲于谦的经纪人,德云社从早先的入不敷出到现在的如日中天,苦日子总算看见光亮,他怎能不高兴。举起酒盅,“祝德云社,以后火遍全中国、火遍全世界!”

  “得叻,借您吉言。”郭德纲笑出一对儿浅浅的酒窝,吱溜下去一口,被酒味儿冲到咧了咧嘴,感叹道:“天桥老艺人撂地的买卖能形成气候也是不容易呀。早些年相声行业从红火到没落,眼看着要完了,没想到咱们真能混出头,就盼着往后德云社还能这么好。”

  “嗨,会越来越好。时代在变化,尤其是这些年,还真挺明显。”于谦没抬眼,耐心地剥着一只虾爬子的壳,“咱们小时候买个肉还得肉票,现在的小孩子哪个听说过。”

  “可不是么。早先家里穷——其实那个时代的人都穷,天一落黑,就去邻居家里看《渴望》,集集不落。要是谁家里有个14寸的黑白电视机,那可了不得了,每晚家里都乌央乌央一群人。”王海的筷子追着盘子里的一瓣皮蛋,那瓣蛋非常不给面子,一次又一次灵活地滑开。

  “不说别的,就电视。现在家家户户基本都买了电视,像是谦儿哥还买了这么个新潮的进口货。晚上搁家里头吃饱了,干嘛?大人小孩儿都往那么沙发里那么一窝,看电视!连出来串门的人都少了,更别说来剧场看相声的人。”郭德纲把难舍最后一滴的景之景阳冈都倒给了王海,也跟着于谦开了瓶牛栏山二锅头。

  “说这个就来气,电视节目也越来越不像话,广告越来越长,预告8点开始的电视剧,前头愣是能插一刻钟的广告。我还是觉得咱们小时候好玩儿,滋尿窝和泥巴,支个鸡筐逮鸟儿,扎风筝、滚铁环、玩弹珠、拔老根儿,花样多得去了。”于谦把手里头剥好的虾爬子扔进郭德纲碗里,接着剥下个。

  “等我儿子长到了七岁八岁狗都嫌弃的时候,我看也只能在家看广告。”郭德纲咬了口师哥“上供”的虾爬子,发自肺腑地附和道。

 

 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直到准时准点的天气预报,“未来三天,强降雨将继续在西北地区东部及华北一带发力……”

  屋外飘摇的雨丝随着风来回摆动,似是更浓密了些,细细地冲刷着斑驳的木头窗格。夏令时节的白天拉长,即便是到了这个点,夜幕也未能彻底降临。暗淡的天光下,街头就像是水墨画一般的灰暗。四九城的五月,已过了春雨贵如油的月份,大风吹了十几天,吹到漫天的柳絮似雪片般纷纷扬扬,吹到心浮气躁,才终于吹来这么一场雨。 

 

  于谦把眼睛从电视上拔出来,觉得心里头就跟外头的阴雨般不晴朗,格格棱棱忽地惆怅上了,“德纲,您儿子都两岁了,我跟王海这还没对象呢。

  “谦儿,可别捎带我,我有个姑娘谈着呢。”王海得意地伸手把那头拉芳式的秀发别到耳朵后边儿,摆明了不想当这话头的主角儿。

  “谦儿哥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还是缘分没到。到的话,就一眼,一眼就是一辈子。”郭德纲享受着接连不断的虾爬子,本着吃人嘴短的原则不走心地安慰了句,精力都在嘴里头的虾籽上——哏啾啾的人间美味。

  于谦抬起头,朦胧的醉眼似乎浮上一层迷惑不解的意味,“我认识的姑娘不少,关系处得也不错,可真等考虑对象的时候,都把我跳过去。我琢磨着自个儿也不缺胳膊少腿,也不是缺心眼儿的,怎么连个对象都找不着呢。”

  “上次介绍的那个呢?”郭德纲灵光一闪。

  “小学语文老师?姑娘长得挺漂亮,白白净净气质顶好,一米六的个头儿,说话斯斯文文。刚接触两次您猜怎么着?人家姑娘拒绝我了。”于谦仰头闷了一盅酒,也不知道眼里头的水气是不是被酒辣到的。

  王海摸出烟盒,瞧了眼专注酒和虾的那对儿搭档,给自己点了根烟,察觉于谦喝高了,“谦儿,我看您甭想了,就像是德纲说的,缘分不到。”

  “可事就是这么个事儿,我都三十了,愣是没姑娘乐意跟我。”于谦抬高了嗓门数落着自己心底儿那点事,“我就是不明白,为什么。”

  郭德纲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他师哥喝高了。他跟王海酒量大,还不觉得什么,便相视一笑没有说话。

  “你们知道,那姑娘怎么说的?她说,‘谦儿哥,我觉得您有些时候娘们唧唧的。明人不说暗话,您到底是不是那边的人?咱们还是做朋友吧!’”醉意像是熔断了于谦理智的保险丝,他不乐意地耸了耸肩膀,“你们说,这什么乱七八糟的。什么这边儿那边儿的?”

  爆了个大猛料的人浑然不知说了什么,屋里头另外那俩人憋笑憋到脸红。过了会儿,王海总算没乐出声儿。他毅然决然地扭过头,带着遗世而独立的通透、淡看滚滚红尘的洒脱,以及同为单身狗的骄傲,决心点拨下这个三十岁还不开窍老伙计,“这有什么不懂的,那姑娘潜台词在问您是不是喜欢男的。”

  如果不是刚好用手支着头,于谦觉得自己的下巴肯定会砸在地上摔成八瓣儿。手指头敲着自己的侧脸,他气呼呼说道,“我这么一帅气的小伙儿,怎么就娘们唧唧的,还喜欢上男的了?” 

  “嗨,这有什么好气的。左耳朵听右耳朵出的事儿。不放心的话,您想想自己上次谈恋爱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郭德纲帮他拔疮。

  于谦陷入了沉思。

  他顺着把自己这小半辈子想了个通透。打从初中辍学去学相声开始,同学就都是男的,一直到后来去电影学院进修也没什么改观。他的女人缘好像从十三四岁就弃他而去。于是只得费力地晃了晃不太清楚的脑袋,“我好像还没谈过恋爱?” 

  王海为今晚第二个劲爆的消息呛到咳嗽。他清了清嗓子,把烟屁股狠狠摁进盘子里,“谦儿,您这么好玩儿的主,都三十了!说没结婚还能理解,但还没跟女孩儿有点儿事,就是打着灯笼把皇城根的蛐蛐都算上,也只您独一份儿。”

  说罢他矮身凑过去,郭德纲心领神会跟着歪过身子,就听王海小声跟于谦嘀咕:“您第一次那个的时候,梦里头的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

  于谦这会儿倒是反映迅速,一下子就明白指的是什么。仔细想了下第一次梦里头那事,可整件事都忘了,更别提男女。念及至此,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沉: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
  “谦儿,”王海遗憾地叹了口气,喃喃道,“那您……可能真是那边的。”

  于谦看着王海,莫名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头,但还是努力辩解,“就因为我没跟女的有点儿什么,就一定喜欢男的?”

  “我可不是那个意思——听说取向这玩意儿得靠觉醒才行。” 王海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,碗碟一阵乒乓作响。

  “快说快说,”郭德纲憋着一副看热闹不嫌殡大的心态,“怎么才能觉醒。”

  “先说好了,咱们今个儿说的话都是掏心窝子的,可不能传出这间屋子。”王海起身开始在焦点访谈结束的音乐里来回踱步,突然顿悟般地转身,“谦儿,您有没有,对谁比较欣赏?像是欣赏他身上的某个特质,某个天赋?男的,女的,都成。”正说着,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从郭德纲脸上滑过来滑过去。

  于谦的脑子跟脸,随着王海的暗示一齐转向了郭德纲——自己这位搭档确实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,包括台上说相声和台下的生活。他知道自己特爱看郭德纲的笑,两个圆圆的小酒窝,眉眼弯弯,似是盛满了一泓清泉。难道这就是喜欢?

  郭德纲瞧着于谦醉意朦胧的眼神,转头迎上王海的视线,本能地感觉背后寒毛耸立——他一下子想明白王海又想坑他。上次这人就趁他去洗手间,偷偷把他手机通讯录里的‘海子’改成了‘爸爸’,待他回来还装模作样出去打电话,就为听他喊声‘爸爸’。事后跟谦儿哥取笑了他好几个月。到这会儿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来打主意?

  郭德纲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他打断了王海的催眠,“谦儿哥,这找人亲个嘴儿就知道了——现在就挺合适,王海跟您都单着呢——王海也是这么多年的哥们了,他铁定愿意为您牺牲下色相,给哥哥正个名。” 

  于谦咬着下唇不说话,眼神迷迷瞪瞪转向王海。

  说相声的嘴,骗人的鬼,正面交锋王海哪儿是对手。郭德纲舌灿莲花循循善诱,“您看王海头发还挺长,这亲下去要不是的话,心里头还能好受点儿。”

  “德纲合适,德纲合适。”王海闻言心里头一紧,默默骂了声娘,决计明天就把头发剪了,“他个头矮,更像个姑娘。”

  “海子,我这儿都有大林了,还是单身的办这件事合适。”郭德纲肚子里坏水翻涌,打定主意跟王海算账算到底。  

  “你、你们都是师兄弟儿,一个师父门里头的,这种时候不互相帮助,也太见外了。”王海举起酒盅却发现空了,只得讪讪放下来。

  “您跟我就甭客气了。”郭德纲看着王海紧张的模样,心里头都要笑翻了。

  ……

  听着两人的来言去语,沉默了几分钟后,于谦彻底丧失了活力。

  他醉了。

  摊在沙发里头,沉溺在他的烦恼里。

  他觉得郭德纲跟个小瓷娃娃似的,跳上桌晃着小短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。虽然圆润的下巴显出些许的天真气儿,但其实挺敏感的,平日里头俩人稍微打闹两下,师弟下面就隐约抬头——当然,这个发现,于谦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,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。

  于谦盯着曾经相声大会的资深观众,现在是他们经纪人的王海,决定顺水推舟相信他一次,以便解开自己心里头的疑惑。

  他扭过头古怪一笑,大着舌头说道:“德纲,海子说的对,咱们是一个门里的师兄弟……讲的是……兄友弟恭、互相帮助。刚咱们也都说好了,今儿个屋里头的事情……肯定不讲到外边去,您就帮帮哥哥吧。”


  说罢,他朝着郭德纲惊恐的脸靠了过去……




唠叨:

我是谁,我在哪里,为什么连王海都不放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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